真实的你 第十二站
街边的树已经抽出了新的嫩枝，早晨的露水凝结，顺着叶脉滑落，叶子轻点着头。
李舒舒走了一夜，醉了一夜，找了一夜。眼睛由于过度的劳累已经充满血丝，但还是睁着，丝毫没有闭上的意思。她的嘴里还在回念着李鱼的名字，一遍……又一遍……
吴书文跟在她后面，每当他想要上前阻止，李舒舒就会把他推开，一遍……又一遍……他所能做的，只有跟在她身后，守着她。他咬着自己嘴唇，恨透了这样的自己，恨透了这个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。
李舒舒的眼里，前路仿佛回到了那个再见之时，寒冷、空寂……在她眼里，远处的天空在雪绒在空中飞舞，枯木披着白衣，眼前的迷雾似是一层轻纱蒙在眼前。
眼前的白色之间，出现了一条竖立的黑线，如同漆黑的剑，划破这悲伤的雪。那条黑线逐渐变宽，逐渐的有了轮廓，逐渐的、逐渐的有了她所思念的一切。
“小鱼……”李舒舒无力地喊着，纤弱的手颤抖地伸向个身影。
吴书文听了她的喊声，向着她手的方向看过去。
“小鱼!”
那女孩轻轻地扶住李舒舒的手，让她倾倒的身体靠在自己的怀里。
“嗯，舒舒姐，小鱼在这里。”
迷糊的李舒舒仿佛在那一刻被唤醒，她往后一震，抓住李鱼的肩膀，好像确定了什么，头往前一靠，睡在了李鱼的怀里。
李鱼小心翼翼地扶住她，看着她的睡脸，温柔地笑了笑，帮她将外面的衣服往上拉了拉，握住她的手。
“小鱼？”
“书文哥，你站在那里干嘛，快过来帮忙啊……”李鱼觉得好气又好笑，嗔视着吴书文。
“知道了。”吴书文笑着走过去，抱起李舒舒。
李鱼坐在公园的长椅上，吴书文将李舒舒放在长椅一边，自己靠着坐下。李舒舒迷迷糊糊地顺着李鱼的方向倒下，枕在了李鱼的腿上。
“舒舒姐……”
“你就让她就这样睡一会儿吧，自从你走后她恐怕好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。”吴书文抬头看向天空。“你不是……”
李鱼小声答应。“嗯，确实死掉了哟，书文哥，只是我不想看见他们那么为我那么伤心，所以我要回来把我想要和她们说的话说完。”李鱼细心地理着李舒舒的头发，李舒舒缩紧着身子，向着李鱼蹭了蹭，像是个向主人撒娇的小猫咪一样。
“书文哥……”
“嗯？”
“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？”
“你是想要我照顾好你这傻乎乎的姐姐吧。”吴书文起身，春日的暖阳映衬着挺立的背影。
“嗯。”
“我不早在做了吗？”
“可是你还不够强硬啊书文哥。”
“不够强硬？”
“昨天晚上我可一直都看着呢。”李鱼掩着嘴唇偷偷地笑了笑，笑得很柔和。
“你都看见了？”吴书文往后一靠，内心暗叫不好。
李鱼闭上眼，直起身子，微笑着点点头，想要假装出很严肃的样子，反倒是显得活泼可爱。
“要是我的话，我就直接把舒舒姐扛到肩上，或者是抱在怀里，然后……”
“你小子是和谁学坏了？”吴书文无奈地说。
“时间不多了，”李鱼轻轻地说到，眼里有些不舍，但也只能再次分别，“再见了，我勇敢的姐姐大人。”李鱼撩开李舒舒的额头，轻轻地吻在上面。李舒舒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，那是一种安心的笑，一种辛福的笑。
“你……”
李鱼悄悄解下自己的围巾，慢慢地绕在李舒舒的脖子上，剩下的一小段折成一个小枕头的样子垫在李舒舒的头下方。当李鱼想要拿出他的手的那一刻，他愣在那里，看着李舒舒紧握着自己的手。
“书文哥。”
“嗯？”
“把手伸过来一下。”
吴书文不知他要干嘛，但还是按照他所说的做了。
李鱼看了看眼前这个男人，看了看膝上睡着的李舒舒。
“对不起了舒舒姐，小鱼已经不能再被你保护了，但是呢……”
李鱼将李舒舒的手放到吴书文的手里。
“小鱼……”
“我把你交给了一个值得托付一生的人了哟。”
吴书文拉着李舒舒的手看着远去的李鱼。
“拜拜!舒舒姐，书文哥!”
李舒舒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，长到从年少与李鱼第一次相见，直到——他离开自己的那一刻。
每当她眼前出现李鱼的样子的时候，他总是笑着，笑得很美很美，周围的景物仿佛都变成了衬托。
梦的尽头，黑暗是主色调，但越走，并不是越黑——在视觉的极限所致是一条横贯左右的光线，她伸手向着光线方向奔跑过去，就算那条光线在后退，她还是在不断地去追，直到越追越紧，越靠越近。
“小鱼……”
眼角一行清泪流下，她睁开眼睛，第一眼看见的——是飘着乌云的天空。在乌云的缝隙之间，一条光线照下来，落在公园长椅上。她伸出手，看着光从指尖透过。
“醒了吗？”
“小鱼？”
“刚走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不知道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还在？”
“我喜欢你。”
没有多余的修饰，只是像是老友间的对话，反倒失去了些浪漫，但有些事啊，有些情感啊，也就是这样罢了。
“是啊，”李舒舒将李鱼绕在她脖子上的围巾往上拉了拉，手抓紧，吴书文回头看着她，
“我也喜欢你。”
李雪躺在床上，周围到处都散落着李鱼的照片。李雪眼神昏暗无光地看向前方。她转过身，抱住自己，蜷缩在床上。
“哥哥……”
“雪儿……”
她猛地睁大眼睛，从床上坐起。
“哥哥？”
短暂的敲门声传到李雪耳里。
“我在这里……”
“哥哥!”李雪兴奋地跑过去，想要去开门，却在门口止步，手放在门把手上——她害怕再次面对失望。
李鱼将手放在门上，静静地说:“雪儿，哥哥对不起你，我不该让你一个人。”
“那不是哥哥的错，那是神的错，”李雪趴在门上，声音越来越小，“我的错。”
李鱼无奈地苦笑着。“可是……也是神把我送回来的。”他靠在门上，长叹一声，说:“雪儿，你知道吗？你第一次看到我穿女装的那天晚上，我其实追到了你。”
李雪抬头，眼眶在抖动。
“我其实站在门外。”
“那哥哥为什么不进来？!”李雪锤着门，向着门外的李鱼吼到，“分明……分明我那样期待你来接我。”
“那是因为啊……雪儿已经长大了呀。”
李雪摇头，泪水滴在地上，“不是的，不是的，如果我长大的代价是哥哥的话我宁愿一辈子都不要长大。”她的声音里夹着哭腔。
那一刻，李雪想起了以前，第一次看见世界，第一次看见的那个男孩。第一次被欺负，第一次保护自己的那个男孩。第一次流泪，第一次——那个就算自己受苦也舍不得她流泪的男孩。她的肩膀颤抖着，无助而痛苦。
“这样可是不行的，雪儿。”李鱼转过头，对着门里哭泣的李雪喊到。“每个孩子都要长大，每个妹妹最终都要离开自己的哥哥……”
“我不要这样!”李雪大吼着跪在地上，
“不要这样……”
李鱼起身，拍了拍自己的裙子。“最终呢，我漂亮的纯白的小天使就会嫁给她所爱的那个男人，只是呀，我无法在你的婚礼上，代替爸爸扶着你，然后将你的手放心地交给那个人了。”
“不要说了……”李雪无力地敲着门。
李鱼踮起脚，长吸一口气。
“所以就只能再让舒舒姐代替我的位子，带着你走到神父面前，走到他面前，走到——萧瑜面前。”
李雪一愣。
“你其实很喜欢萧瑜，对吧，毕竟当了你那么久的哥哥，这点眼力还是有的。”
“原来哥哥你早就知道了吗？”李雪脸上微起红晕。
“嗯，”李鱼微笑着闭上眼，“就算你自己否定自己，我也能肯定你对他的感情。”李鱼紧紧攒着自己的手，咬着自己的嘴唇。“记得找一个较好的时间，较好的地点，最好要有点浪漫气氛的地方，然后告诉他你的感觉。”
“嗯。”李雪乖巧地点点头。
李鱼好像突然想起什么，停下离开的步伐，然后很严肃很严肃地说:“不要再怪武阳了，好吗？”
“那家伙根本不配!他连最后的最后都还想着要去美国，像他这样只关心自己梦想，不关心自己所爱的人，根本就不配被原谅!”
“那是我要他离开的……”
“为什么……”李雪不解地回过头。
“因为呀……”李鱼眼里仿佛回到了那个篮球场，“拍着球的武阳是那么帅气，所以呢……”
“我想更多更多地去看见武阳帅气的样子。”
“那你就让他留在你身边啊，至少让他陪你走完……”
“不行。”李鱼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到。
“我不想……让他看见我死去，我不想看见他为我伤心难过。”李鱼眼睛里闪烁着纠结与矛盾。
“就算要让自己痛苦，就算让自己难受也要这样做吗？”李雪坐在地上，靠着墙壁，抬头看着窗外——没有放晴。
“嗯。”
“我走了，雪儿，”李鱼将放在一边的饭菜移到门前，“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，知道吗？”
李雪马上起身——那是只有李鱼才能说出来的温柔。她开门越过饭菜追上去。
她看见门口一个男孩的身影。她直接飞扑地抱过去。“我不要你走!”
那男孩脸上一红，手忙脚乱。“你你你怎么了，李雪。”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传到她耳朵里，“萧瑜？”她抬头看过去，顿时脸上红了一片，飞速跑到了楼上。
“你怎么来了？!”
“我我我我只是来看看你，你昨天没来学校大家都很担心你……”
“然后告诉他你的感觉。”李雪脑海里突然回响起李鱼刚才的那句话。她将头埋在膝盖后面，
“那——你担心吗……”
萧瑜握紧拳头，给自己打气。“当然!”
“这样啊……”洁白的发丝下，李雪偷偷地笑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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